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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濡文学 > 严岑许暮洲 > 77 静夜(五)
 
城堡的隔音不太好,楼下的餐厅晚餐开席,许暮洲坐在罗贝尔伯爵书房的地毯上,能清楚地听清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音乐声。

小提琴温和柔软的音调在这种情况下莫名显得渗人,其中夹杂着大提琴时不时的低音点缀。这乐曲许暮洲没有听过,也并不耳熟,只觉得大提琴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舒服,像是如哭如诉的呜咽声。

“是G大调。”严岑看出了他的紧张,说道:“楼下餐厅放置的留声机,用餐时会播放一些乐曲,营造点气氛什么的。”

“太难听了。”许暮洲不想让严岑觉得他两次任务也没什么长进,于是故作轻松道:“伯爵大人的眼光和审美不太好。”

许暮洲将注意力落回到日记上。

其实对于许暮洲而言,从实习任务到现在,他已经快习惯每逢任务必有亡者的设定的。只要对方像纪念一样温柔无害,他其实也并不会觉得怎么样。

“关于凯瑟琳是怎么提醒他的先不提。”许暮洲说:“毕竟这日记只是出自罗贝尔的手,主观因素的偏差意念有太多可能性了——说不定他看到窗外的玫瑰花田晃晃都觉得是他老婆在提醒他呢。”

许暮洲说起正事来时,大多数时候都冷静且靠谱。他的思维缜密,虽然会大胆猜测,但是对于没有确凿证据的线索,都一直持有着相当的保留意见。

何况在上个任务世界中,他因为过于相信纪筠的主观意愿走了不少弯路,现在吃一堑长一智,连活人带亡者干脆一起打入“待考察”的标准栏里。

“不过大概可以确定的是,凯瑟琳是死于罗贝尔伯爵的手中。”许暮洲说:“现在要确定的是,凯瑟琳为什么想要寻死……无论是疾病也好,或者抑郁症,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也好,她需要有一个正当理由想要离开这个世界。如果找不到这个正当理由,我会怀疑罗贝尔伯爵日记中信息的真实性。”

“凯瑟琳是个很腼腆的人。”严岑十指交叉,靠坐在椅背上,说道:“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,我不但翻阅了罗贝尔的日记,还或多或少询问了一下不同的仆人,套了点他们对于凯瑟琳的看法。”

许暮洲对于严岑的套话能力一点都不担心,他吭哧吭哧地挪了个姿势,手肘搁在严岑的膝盖上用以借力,抬起头问道。

“有什么干货没?”许暮洲说:“分享一下。”

“仆人们说,凯瑟琳的身体不太好,所以很少会参加贵族夫人之间的交流和聚会,连城堡里的仆人们也不经常能见到她。”严岑说:“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,喜欢古典乐和玫瑰花,也喜欢一点点解闷的市井小说,这次被邀请来参加结婚纪念宴会的,就有她很喜欢的一位音乐家和小说家,他们很久之前就收到了凯瑟琳的邀请。”

“很久之前?”许暮洲说:“也就是说,他们有一部分人是凯瑟琳亲自邀请的?”

“没错。”严岑说:“这也就是说,起码在那段时间内,凯瑟琳还没有想要自杀的想法。”

“如果是她想要找见证者证明什么呢?”许暮洲反问。

“设身处地想想,如果想要找一个死亡或人生悲剧的见证者,你会找自己喜欢的精神寄托吗。”严岑说。

“……好像也不太可能。”许暮洲琢磨了一下,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凯瑟琳并不出门,很少社交,打交道时间最长的就是罗贝尔伯爵和自己城堡中的仆人们。在这种境遇中,精神食粮想必占据了她不少的生活领域。爱屋及乌,想必凯瑟琳大概也不会专门写信把人叫来看这种悲剧纪念。

“话说回来。”许暮洲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:“凯瑟琳都死了,罗贝尔弄一堆人来看什么结婚纪念……开追悼会吗?”

“他是真把这个当结婚晚宴开的。”严岑说:“你没看到吗,他甚至还为这个城堡准备了一整片玫瑰花田。”

许暮洲给他飞过去一个“这伯爵大概真有毛病”的眼神,然后敲了敲日记封皮。

“我总觉得这罗贝尔精神有点问题。”许暮洲说:“倒不至于说他精神病,可能这就是上位者独有的过分自大吧……你怎么选了这么个破身份,脑子不太好就算了,腿脚也不太好。”

“在这一次任务里,永无乡只给出了这个身份。”严岑说。

“什么情况?”许暮洲一愣:“之前不都给你好几个让你挑吗。”

“但这次没有其他备选。”严岑说:“我只是在这个身份里做了一点微小的调整,所以我也在想,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提——”

他话还没说完,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。

“主人。”门外是管家的声音:“卡佩医生请求见您,说是为您带来了新的特效药。”

“宋妍?”许暮洲回过头看向门口:“她过来了?”

“我叫她来的。”严岑说:“我之前不好确定她的身份,于是在餐厅留下了一点消息,她能猜到我的身份。”

“那你怎么找见我的?”许暮洲问。

严岑笑道:“找一个没有身份,也没有爵位的小少爷不是很难,翻一遍宾客名单就知道了。”

许暮洲一想也是,毕竟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讲,他这个目标已经算很好辨识了。

“那你快让她进来吧。”许暮洲推了推严岑,支着地想站起身来。

“坐着吧。”严岑按住他的肩膀,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。

书房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,坐起来很舒服是不假,但他一个贵族家的小少爷,拿罗贝尔伯爵的小腿当靠垫坐在他书房的地板上算怎么回事。

然而还不等许暮洲挣扎,严岑就先一步摇了摇桌上的手铃。

许暮洲:“……”

下一秒,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,管家还是站在门口,并不上前,而是给宋妍让出了路:“卡佩医生,您请。”

宋妍提着个小小的药箱走进门来,对着他俩人这幅姿势挑了挑眉。

“注意影响。”宋妍说:“不要刺激被迫失恋的人,这样很不人道。”

许暮洲:“……啊?”

“你来干什么?”严岑面色自若地问。

“来执行任务,大佬。”宋妍把手上的药箱搁在书桌上,然后左右看了看,硬是没发现她能落脚的地方,于是跟许暮洲一样,颇为不讲究地席地而坐。

“来,讲讲任务情况。”宋妍说。

“什么任务情况?”许暮洲说:“我们现在找到了什么线索之类的吗?”

“当然不是啊。”宋妍说:“这次任务对象和任务内容是什么?”

许暮洲懵逼地问:“……你没有看任务资料吗?”

“啊?”宋妍也愣了,随即迟疑地说:“……啊,那个是资料啊,我没注意。”

“他们引导系统不看资料。”严岑叹了口气:“都是内植时间线,一群偷懒成瘾的工作人员。”

“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。”宋妍反驳道:“那么长的任务周期,谁能背下来啊。”

“哎哎哎,任务对象还没见着。”许暮洲连忙拦了一把:“搞什么内讧呢。”

“所以任务对象到底是谁?”宋妍说:“资料上有写吗?”

“是罗贝尔伯爵夫人。”许暮洲认真地跟她交换信息:“这座城堡就是罗贝尔伯爵的,你收到的邀请函上应该也写了……不过现在我们发现的问题是,罗贝尔伯爵夫人已经死了,所以这次要解决的是亡者的执念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宋妍抬起手:“罗贝尔伯爵,查尔斯·罗贝尔?”

“对,是他。”许暮洲说:“怎么了?”

“怪不得你选个双腿残疾的身份呢。”宋妍对严岑说:“是永无乡安排的硬性规定吧。”

“你知道原因?”严岑问。

“查尔斯·L·罗贝尔。”宋妍认真地说:“曾经是引导任务的任务对象。”

“引导任务?”许暮洲愣了:“不是说双系统并行的情况会提前通知吗?”

严岑捏了捏他的肩膀,示意他稍安勿躁。

“当时是你做的任务吗?”严岑问。

“不是。”宋妍摇了摇头:“我只是有印象,这个任务并不难办。当时的任务时间线从罗贝尔二十二岁那年开始,引导人员在他身边呆了三年,陪伴他打完了几场重要战役。”

“引导任务那么多,你不会无缘无故对他有印象。”严岑说。

“没错。”宋妍说:“这位罗贝尔伯爵生性有点乖张暴戾,经常会虐杀战俘,或者血洗城市村庄,当时的任务人员是个新手,回到永无乡之后,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才好转。”

“但他又恰恰是这条时间线上的重要人物。”宋妍说:“毕竟他当时是为——”

她说着顿了顿,看了一眼许暮洲,换了个稍微隐晦的说法:“毕竟他当时的战争结果会直接导致历史走向,所以进行了引导任务。”

严岑若有所思:“换言之——”

“就是他这个人非常重要,不能死。”宋妍说:“我想,永无乡分配这个身份给你,也有这层考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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